啟程

    下了賓士遊覽車，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冰涼的痕跡。路經噴水池早已斷流，綠葉謝盡，路旁樹林如百千枝禿筆倒置於白色墨池中，偶爾有其他顏色，也都被大雪壓的喘不過氣，垃圾桶也被雪霸佔了。

    皇宮﹝註一﹞小巧精美未至奢華，因為洛可可把奢華都藏在牆上了。歐洲的皇宮裡能瞧見中國的瓷器，周邊繞著碎形金邊，像某些心情被揉在一起。宮門雕著手持橄欖花圈的使者，有隻烏鴉嘎嘎地停在它頭上。莎姿堡廣場上擺著大型的西洋棋盤棋具，幾人步行在黑白格子上挪移那些國王和兵，它們頭上也有烏鴉在盤旋。

    希臘羅馬雕像隨處可見，看阿波羅、維納斯和馬爾司穿著雪衣。主教披風、頂上光環、銀色聖書、腰間佩劍柔邊有些過多。白天在橋上走過，夜晚在橋下駛船，滿城燈光舔在水上，點點橘光比霓虹燈更亮麗萬倍﹝註二﹞。沉寂的城市之夜，清麗而冷。

    布拉格哥德教堂雙塔高聳入雲，難得的太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吻著方格地板﹝註三﹞，管風琴嗚咽的莊嚴是配樂，樑柱挑高望不清，無數木雕塑像生活在每個圓柱上。外塔的雕花往上一層一層綻放，米駝褐黑之下是整棟的虔誠。對我而言，耶穌之名因此教堂而偉大。

    一般時候都是緊裹全身，僅半邊臉留著膚色，鼻涕如生命之泉奔騰著，只有熱咖啡能使它平息。隔著手套觸摸週遭的溫度，才感覺自己仍是世界的一部分。渾身一抖，雪花飄散在莫札特像前的花園裡。

    謝幕後接滿雪花的手暫且不忙鼓掌，我身後背包上滿滿的鵝絨雪色仍在等。

　註一：維也納的熊布朗宮。

　註二：布拉格的查理大橋。

　註三：附贈照片一張 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