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 

    最近有幸暫住在竹東荒郊,湖山環繞並足有三層高的農舍裡,晚上湖邊僅圍一盞路燈,極暗。與其說暗,倒不如說我們平日住的都市太亮了:街燈、紅綠燈、招牌燈和車燈未曾滅過。我們感覺到的半夜消沉和冷夜橘光,其實是混雜著都市夜生活的瑕疵品。

    只有一盞路燈,自然有很多地方是照不到的了。登上二樓屋後的陽台,眼前巨大的陰影,就是房子把路燈遮蔽的投影。一開始還有些看不清,但耐心幾十秒,數分鐘,習慣了沒有燈的地方之後,草地的紋理、山邊的樹林,都是隱約可見的。有些光其實一直都在,只是我們都太習慣太陽,所以總是忽視其他。

    半夜的蛙鳴聲好響,一鼓一鼓的永不停歇,有如無數扯鈴,我在陽台上聽著蛙鳴,一邊隨興掃視,一邊回想著我小時玩過扯鈴時學過的幾個基本技巧,螞蟻上樹、金雞上架、平沙落雁、以及越拋越高的歲月。忽然我瞥見山邊樹根之處銀月色光影一閃而過,有如微型閃光燈,原來此處竟有螢火蟲出沒。

    想當初國高中,生物老師邀請、同學互相揪團,衣物藥品準備周全,遠行數小時,方才在安坑、內灣或是哪個地方偶然得見;但此刻雨後不久,夜色已深,若是去那些著名景點,早已大呼天色不美,運氣不佳,暗自做好心理建設八成是白來一趟,我眼前卻仍有銀光連閃,忽上忽下,雖然不繁,但離我所站之處一算,僅在二十公尺之外。

    螢火蟲,別處難得,甚至可當作旅行團之招牌,但在此處,僅是隨手可得的小景。

    喜樂之餘,也不免對將來開始擔憂。雖說此處整圈湖邊也才十餘戶,卻是人跡處處,有馬路、電線、堤防、籃球架和各式造景。湖也逐日萎縮,據說是擁有湖邊土地的人貪圖幾畝之利,用怪手在湖的決口上咬了幾嘴土。螢火蟲向來只出沒在自然環境完整的地方,或許我今日得見,但幾年後,十數年後,就再也看不到了。

    宅旁山邊有一樹,葉色特別鮮嫩,或許是此山長老吧。他看著各式民居,如英式古堡、日式民房、或是渡假村式的小木屋逐漸落成,他躬迎人們的到來,也冷眼看著我們對環境的破壞。

    我們喜歡自然,因此我們接近,我們賞玩,我們樂於鋤;但我們又不太喜歡自然,因此我們築居,我們用電,我們接網路。殊不知這如相同磁極,我一步進而他一步退,我們對自然的渴求,終究有一天會使他不復存在。

    我自是雙手合十,希望山長老不要怪罪於我,也盼望人和自然能永續相存而不戰。但我自己也不免貪圖和室之樂而身處宅邸三樓,偶爾看到被電線狠狠切成四片的湖水,實在很難不悲觀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dsmwa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